不過楊聰也不敢再多吃,畢竟這是小寶給他媽媽帶的。戀戀不舍地把盒子塞回去，他開始回味方才炸翻花的味道。

唉,真香。為了防止自己再偷吃，他索性也戴上眼罩，睡了過去。

七個小時後，飛機抵達俄羅斯。一下飛機，劇烈的冷空氣讓小寶瑟縮成了團子，“好冷啊。”

楊聰抱緊他，快速去往出口。

“媽媽！”

發現遠處來接機的楊慧，小寶急速撲過去，楊慧把他抱起來，笑道：“胖了,重了不少。”

小寶咯咯笑,下一秒，他大聲道：“舅舅！舅舅！炸翻花！”

楊聰立馬打開包，“慧慧你快嘗嘗這個炸翻花，挺好吃的。”

目光掠過炸得金黃的炸翻花,楊慧說：“賣相挺不錯的，你奶奶炸的還是在哪裏買的？”

“是寧姐姐的！”

“寧姐姐？哦，就你之前說的那個姐姐。”楊慧頷首,她沒有要吃炸翻花的意思,“少吃點油炸的東西吧,不健康。”

“可是很好吃的！媽媽,你快吃呀！”

楊慧不大想吃,她搖搖頭,“媽媽不太想吃。”

小寶直接拿起一個炸翻花,餵到楊慧嘴邊,“可好吃啦，媽媽你嘗嘗。”

近在咫尺的炸翻花析出濃郁的香味，酥酥的誘人香味鉆入鼻腔，楊慧微微一吸氣，她嗓子動了動。

“媽媽，快吃！”

炸翻花戳到楊慧的嘴唇上，她說：“那好吧，媽媽就嘗一個，就嘗一個，再多的不能吃了，油炸的東西要少吃，對身體很不健康。”說著她張嘴咬炸翻花。

咀嚼幾下，楊慧的表情微微變化，咀嚼的速度慢下來。

“媽媽，是不是很好吃！”小寶迫不及待地問。

“的確……很不一般。”楊慧有些驚訝地打量手裏的炸翻花，然後將剩下的吃進嘴裏。吃完一個，下意識又去盒子裏拿。等她將第二個炸翻花吃完，她才猛地想起來她說過油炸食品不健康，只吃嘗一個的……

油炸食品的確不健康，不能多吃，只是……她瞧著酥香焦脆的炸翻花，喉頭止不住滾動，最終還是沒控制住，暫時拋卻健康飲食理念，拿起炸翻花就往嘴裏送。

見楊慧吃得香，小寶和楊聰也去拿了吃，三人坐在機場裏，安靜吃著炸翻花，直到飯盒子裏的炸翻花被消滅幹凈。

視線掃過空蕩蕩的飯盒，楊慧嘴巴微動，“還有嗎？只帶了一盒？”

“沒有了。”小寶舔著指尖，忽而想起奶奶說過的話，他說，“寧姐姐飯館裏的菜和炸翻花一樣好吃，比、比炸翻花還好吃，媽媽我們什麽時候去寧姐姐的飯館吃飯呀？”

“等————”楊慧止住話語，她實在是不大願意回桃城，良久，她才道：“再說吧。”

……

初一湯圓，初二面，初三的盒子往家轉，初三這天吃盒子，寓意和和美美，闔家幸福，和氣生財。

葉寧從菜籃子裏取出韭菜，在水龍頭底下清洗韭菜。她輕輕地擺動著韭菜清洗，並不用力揉搓。

若用力揉搓韭菜，韭菜汁會被洗出來，如此便會破壞韭菜原汁原味的辛美之味。韭菜洗凈，放鹽水裏浸泡。

待鍋裏油熱，葉寧炒幹姜末和肉丁，滴幾滴料酒，味極鮮和老抽，再加一些鹽和五香粉進去。

翻炒半晌，葉寧撚起一把蔥花撒進肉丁裏，再倒入切碎的粉條，大火翻炒。火紅的火苗舔著鍋底，肉丁粉條被燒得香濃四溢。

炒得香噴噴時，葉寧關火，等待肉丁粉條晾涼。

田淑香疑惑：“還要等晾涼了再把韭菜拌進去？咋不直接拌進去？”之前田淑香一直都是這麽做的，韭菜盒子的餡料炒香了，直接把韭菜碎放進去，沒有等晾涼。

葉寧側過臉，解釋道：“不等晾涼，直接把韭菜碎拌進去的話，韭菜會被燙出汁水，這樣做出來的韭菜餡口感會大打折扣。”

“原來如此。”田淑香了然明悟，牢牢記住做韭菜餡兒的訣竅。

在把韭菜碎拌進入肉丁粉條裏之前，葉寧給韭菜碎淋了兩勺油，如此油在韭菜的外面會形成一個油膜，油膜保護著韭菜，鹽就不會逼出韭菜的汁子，這樣韭菜原汁原味的鮮嫩就能保存好了。

淋過油的韭菜碎拌進晾涼的肉丁粉條裏，攪拌均勻，隨後包進面皮裏。一個個宛若餃子一樣的韭菜盒子包好，放入油鍋用中火烙。

滋滋油響裏，韭菜盒子逐漸烙熟，因為皮非常薄，餡兒又是炒熟過的，所以在鍋裏微微烙一下，韭菜盒子便可出鍋。

不多久，韭菜盒子烙好了，葉寧及時關火，韭菜盒子出鍋。

兩面烙得金黃的韭菜盒子呈月亮的形狀，收口捏著花邊，完完整整沒有一絲一毫的破皮，鼓鼓囊囊得散發著只叫人垂涎欲滴的香味。

“快嘗嘗。”葉寧夾起一個韭菜盒子，吹吹熱氣，咬下一口。

熱乎乎的韭菜盒子，皮薄餡大，薄薄的皮兒烙制過後，焦脆焦脆的，透著面粉特有的清香味，皮兒裏面，韭菜肉餡鮮嫩多汁，一咬一口汁液。

吃著外酥裏嫩、鮮軟多汁的韭菜盒子，葉寧吐舌呼氣，一口一個。

除了韭菜盒子，葉寧還做了雞蛋蝦皮盒子，萵筍葉豬肉盒子，豬肉芹菜盒子，土豆肉泥盒子，各種口味的盒子上桌，一家人敞開了肚子吃。

李洪生夾起一個韭菜盒子，吃下去後，再飲一口紅梅果酒，他嘆道：“韭菜盒子配果酒，舒坦……”

又要再吃盒子時，他摸摸鼓起來的肚子，有些吃不下了，無奈之下，他只得放下筷子。

自從同寧寧一起吃住之後，他肚子上起了一肥膘，體重增多了很多，整個人胖了不少。他有心想控制體重，然而這哪裏能控制得住，寧寧的手藝這麽好，淑香現在的手藝也很好，天天對著她倆做的飯菜，他哪裏能控制得了體重。

不止是他，全家人都胖了不少，他的目光一一掃過長了不少肉的田淑香他們，又看向盤子裏香噴噴的盒子，他的喉結滾動幾下，又重新拿起筷子。

彼時，老街裏，老劉和周明英也在吃盒子。老劉叼著一個韭菜盒子，去瞧已經拆掉的小賣部。

等工人覆工，超市就可以重新開始施工了。他吃著韭菜盒子，哼著小曲兒，向大門緊閉的寧冬飯館投以一瞥。

十五元宵過後，寧冬飯館才會重新開門營業。他咂嘴，有些想念飯館的紅燒肉了。

葉寧做的紅燒肉啊，入口即化，鹹鮮軟糯，筋道柔韌，酥爛彈牙，肥而不膩，汁味濃醇，那好吃得呀，絕不會叫人膩味。回味著葉寧做的紅燒肉的味道，老劉頓時覺得碗裏的韭菜盒子不香了。

“明英，晚上做紅燒肉吃唄。”

“行啊。”

老劉笑呵呵的，瞥見曹大爺正站在街邊上，望著寧冬飯館，他走過去，“曹大爺，想吃寧冬飯館了吧？”

曹大爺啪嗒啪嗒抽兩口旱煙，“想吃寧冬飯館的羊肉格格了，你又不是不知道，我就好那口。”

提及羊肉格格，老劉也饞了，“唉……還得等到元宵節過後才得開門。”

曹大爺皺著眉，餘光掠過已經拆掉的小賣部，他笑了笑，“不錯啊，小賣部要變大超市了，往後那可就要成有錢人了。”

“我這還哪到哪啊，您這就已經成有錢人了，房子拆遷費得上百萬吧？”

說起這個，曹大爺臉上就止不住地露出笑意，政府要拆遷，賠給了他家一筆拆遷費，有了這拆遷費，往後家裏的日子可要好過得多了。至少老伴兒治病的錢不用愁，今年倆大孫子上大學的錢也不用愁了。

大抵是家裏沒有了經濟壓力，倆大孫子精神上的壓力也少了許多，以至於成績也比之前進步很多，原本考上一本大學就沒有任何問題，這成績一進步啊，沒準能考上更好的大學！

這日子，越活越有盼頭。曹大爺望著幾乎是煥然一新的老街，樂呵呵地晃起腦袋。

“爺爺！回家吃飯啦！今天做了盒子，有你愛吃的白菜豬肉餡！”

小孫子的聲音傳過來，曹大爺應道：“哎！這就來！”他和老劉辭了別，背著手返家去，步伐頗有些年輕人似的輕快。

老劉目送著曹大爺走遠，他莞爾，轉頭看自家小賣部，嘴角的笑意更濃。

頰邊落下一片冰涼，他擡頭，發現天上落雪了。

雪花將整個紫禁城籠罩成銀裝素裹的白玉，臨近禦膳房的留香閣裏，沈秀繡著衣服，註意到外面在落雪，她神色渙散，凝望柳絮般的白雪。

葉玉山端著一盤子韭菜盒子入內，“娘子，韭菜盒子烙好了，快趁熱嘗嘗。”

見沈秀怔怔地凝視著屋外，他又喚她一聲，“娘子？”

沈秀低喃：“下雪了，若寧兒還在，定要嚷嚷著燙火鍋飲果酒。”

葉玉山神色凝滯，目中浮起難以抑制的悲傷與痛苦，他長吐一口氣，沈默下來。

良久，他說：“娘子，可要吃火鍋？”

沈秀仿佛是被抽走靈魂，“吃。”

葉玉山立刻去小廚房準備做火鍋。廚子們切著配菜，葉玉山熬著火鍋底料，面前浮現出女兒含笑的面容。

“爹爹，雪天嘛，就是要燙火鍋吃。”

“寧兒，何為火鍋？”

“就是以爐為火，以鍋為器，邊燙菜邊食用的一種烹調方式，很是美味，爹爹，等我做出來，你就知道火鍋是什麽樣的了。”

勺子攪動著火鍋底料，葉玉山眼眶發熱，不覺間，一滴溫熱的液體落入鍋內，咕嘟沸騰的湯汁瞬間將其淹沒。

端上爐火與鍋底，燙菜布滿桌面，葉玉山將女兒的專用碗筷取出來擺放到桌面。

沈秀看著女兒的專用碗筷，青玉鑲赤金筷，金鑲紫檀柄玉頂果叉，金鑲松石把瑪瑙羹匙，金鏨花高足白玉蓋碗，金鏨花雙喜圓壽茶碗，金帶托酒杯。

器具色澤瑩金，熠熠生亮，鏨刻細膩，紋飾精美，碗筷精美異常。這般碗筷，尋常禦廚用不起，也不敢用，除了皇上皇後以及太子，宮中只有寧兒才有資格用這樣的碗筷。皇上賜了寧兒一套碗筷，寧兒不小心將碗打缺一角，之後太子殿下又送來一套一模一樣的碗筷，現在擺在桌上的正是太子送殿下來的那一套。

思及太子殿下，沈秀嘆息，“聽說前兩天太子殿下又咳血了，怕是……”

怕是命不久矣。

自寧兒去後，太子殿下便一病不起，病了將近一年時間，情況仍未有好轉，現已病入膏肓，恐怕時日無多。

皇上皇後急得發間添了華發，卻毫無辦法，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太子的病情一日一日惡化下去。

因著太子的病情，今年的元日（春節），皇宮裏上上下下，未見一絲喜氣，如屋外正飄落的雪花一般，淒冷冰涼。

腦海裏浮過太子的面容，思及他時日無多，沈秀垂下眼簾，嘆息聲融進火鍋的濃濃白霧裏。

她往紅油鍋裏涮下一片毛肚，“七上八下”過後，毛肚燙熟，她將毛肚放進葉寧的碗碟裏，對著空蕩蕩的桌位，說：“寧兒，你最喜歡吃的毛肚，吃吧。”

下人突然進來，“老爺，夫人，太子殿下傳見。”

沈秀和葉玉山去往東宮。

抵達太子寢宮，宮人通傳之後，沈秀與葉玉山進入寢宮內。一入室內，濃重的藥香撲鼻而來，地龍與炭火將室內蒸得熱暖，薰爐煙霧裊裊，繚繞著鑲金嵌玉的八寶屏風。

沈秀和葉玉山跪在鑲金嵌玉的八寶屏風外，“參見太子殿下。”

屏風裏傳來細微的咳嗽聲，接著沙啞虛弱的聲音從屏風裏傳來，“進來。”

沈秀葉玉山繞過屏風，屏風後的軟榻上，太子半倚軟枕，面色蒼白，兩頰陷落，瘦得宛若骷髏穿了上了一張皮。

他氣若游絲：“原想親自去拜訪，然身子實在不便，只得勞煩你們走一趟。”話音落下，他的目光定在沈秀和葉玉山臉上，“靠近些。”

待沈秀與葉玉山往前挪近幾步，太子長久地凝視他們，仿佛是透過他們的臉看另一個人。

自寧兒去後，太子常駕臨留香閣，後來病情愈發嚴重，不良於行，便常傳見他們。沈秀與葉玉山心中清明，太子此番行為只是想念寧兒而已。

不知多久過去，太子忽而望向窗外的落雪，道：“雪至……今日可有吃火鍋？”

葉玉山點頭，“回殿下————”

“怎的如此生分，仍喚我子陽罷。”太子咳了幾下，宮人忙不疊遞上錦帕痰盂。他只幹咳了幾下，未咳出什麽，隨後便揮退宮人。

然而宮人剛退出寢殿，太子又咳嗽起來，一團血咳在了金絲被上，將金絲被染得觸目驚心得紅。

沈秀離太子最近，她第一時間扶起太子，“快！快去叫太醫！殿下咳血了！”

她慌忙拿起帕子去擦太子嘴角的血。太子擡首，看著近在咫尺的沈秀，神色微微恍惚，囈語般，“寧寧……”

沈秀語氣焦灼：“殿下！”

太子睫毛一垂，忽而笑了聲，墨發微垂，面容雪白，嘴角鮮血紅艷，病容之下的笑，竟透著一種極端的昳麗。

沈秀微楞。

下一瞬，太子閉目，身體跌落入榻中。

“殿下！”

正在涮火鍋的葉寧手一抖，剛燙好的毛肚落入紅湯裏，轉瞬便消失不見。

葉寧捂住心口，方才不知為何心臟一陣緊縮，她揉著心口，思忖著是不是身體出現了問題。

等回城了，去醫院裏檢查檢查吧。她重新夾起一片毛肚，燙進熱滾的紅油鍋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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